这几天总是飘着雪花,勇毅侯府上的红瓦被盖上了一片厚厚的雪,煞是好看。院子中的花花草草和高大的树上也覆满了一片白。
勇毅侯府上有一处很大的湖,如今也是结了一层厚厚的冰,冰下模模糊糊的可以看到几尾锦鲤在其游动。冰面上有几只露出来的枯荷,到了夏天的时候,此处便是接天的莲叶,一片挨着一片。冬天的时侯,荷叶全部都枯萎下去,一眼望去,视野广阔,唯有弯曲的桥廊在冰上。
湖边种满了高高低低的柳树,只不过现在是一片光秃秃的,并不好看。
湖中心有一座建筑精美的八角凉亭,现在每一处飞檐上都被挂上了红灯笼,正随寒风不停晃动着。八角亭位于正片湖最中心,里面可以看到正片湖上最美的景色。行走在桥廊上,身边皆是碧绿的莲叶,不时有几朵清香娇嫩的荷花冒出头来。
如今是冬季,等到春夏时节,湖波荡漾,莲叶摇晃,柳条随着风摇动时。或是秋天天高气爽的时侯,赶上好天气,章府内的人最是喜欢到湖心亭来乘凉观景,喂喂锦鲤,赏赏荷花。
章道成也很是喜欢带好友来亭中喝酒赋诗,讨论政事。章宣彤和她的小姐妹也喜欢到这来嬉笑打闹。可惜,现在是秋天,天冷的紧,湖边又很是湿冷,人们都喜欢窝在屋里烤炭火,整片湖周围都没多少人。
章家无多少风雅之人,并没有多少赏雪的雅趣。
沈晚棠正一个人披着厚厚的斗篷坐在湖心亭中,旁边站着个章庭轩身边的小厮,正垂着头站着。倒是个没怎么见过的。
她刚从章夫人那出来,章庭轩就兴冲冲的带着她往另一处走去。
沈晚棠刚说要给他再探探脉,可把章庭轩高兴坏了,他迫不及待地想借口支开殷月白,好和沈晚棠单独在一起呆一会。每次殷月白都和沈晚棠黏在一起,碍眼极了,让章庭轩有好多话都没机会说出口。章庭轩一开口,殷月白就会在一旁笑他。
这下好了,可算是有个机会了。过两天的上元节灯会,他可一定要把忍冬姑娘给约出来,也不知道忍冬姑娘会不会喜欢喧闹的地方,不过,她看上去也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,也会喜欢热闹的集市吧。
沈晚棠闭着眼捻珠子,章庭轩刚刚被她找借口给支开了。湖心亭四面都没有东西遮挡着,此时又是风烈的时侯,四面八方都有寒风吹过来,沈晚棠拢了拢身上的斗篷,实在是冷,将手往袖里缩了缩。
若不是担心章府内隔墙有耳,而湖心亭现在正是人少的时侯,她也不会选在这里。只是如此,回去不免又要被月白骂了。
沈晚棠怎么会不知道章庭轩的小心思,可她真的不想和章庭轩单独呆在一起。再加上今天要做的事情有章庭轩在也不方便,她才找借口把章庭轩支开,只是用不了多久那人便要回来了。时间不长,但也够了。
殷月白刚走出章夫人的院子,就按照计划假装掉了东西走掉了。殷月白这一掉东西,可真是合了章庭轩的意,他连忙给阿彦使眼色,叫他带着人好好绕绕路,最好是一直都不要出现。
阿彦不想离开小公子,他给今天跟着章庭轩的另一个小厮打招呼,想叫他带着殷月白去找东西。那小厮是个生面孔,说是几个月前刚调来服侍章庭轩的。原本以他的资历根本没资格跟着主子,只不过今天原本应该跟着的人突然拉肚子,才将他给临时叫过来顶替。
谁知那小厮跪下说自己是个路痴,并不认识路,在府内也是经常迷路,并不敢耽误了客人。殷月白听了他说,笑着说麻烦阿彦带她回去找一下了。
阿彦没了办法,这才带着人走了,走之前还不放心的叮嘱那小厮,要千万注意。
殷月白一走,章庭轩的嘴角就不住的上扬,都快裂到耳朵根了。简直是天助他也,都不用想办法了。
他看殷月白难免的顺眼了一回。
“快快快,阿彦,你快带着殷姑娘去,带她好好的找找,仔细的找!”
章庭轩的反应让沈晚棠觉得有些好笑,他从来都是把情绪写在脸上,好猜的很。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,相处起来也让人觉得舒服。
殷月白一走,沈晚棠便提议去赏雪,原本章庭轩还担心沈晚棠的身体,毕竟前不久沈晚棠才刚刚受了寒。
“不行,忍冬姑娘,你身体刚刚有些好。临近上元节的这几日天凉,也比前几天更冷了,你若是再受寒了怎么办?”章庭轩难得在沈晚棠面前硬气一回。
“多谢小公子惦记,我的身体早已痊愈,我今日可是为了看贵府内的雪景,特意披了件厚厚的斗篷。”
“而且月白一去,不知几时才能回来,久闻勇毅侯府湖心亭景色醉人,不如小公子衬着这个机会带我去看看可好,也算全了我的一桩心愿。”
章庭轩打量着沈晚棠身上那件斗篷,瞧上去确实是挺厚的。沈晚棠今日的面色看起来也确有几分血色了,比那日他看到的苍白的面色,看上去要好了很多。
“忍冬姑娘,今日实在是有些冷,”章庭轩浅浅思忖了一下,还是拒绝了沈晚棠的请求。“况且,如今风雪天寒,湖水都结了冰,湖面上只剩下荷叶的残枝。实在没什么好看的,不若等到来年春夏时节,我再带姑娘来赏景如何?”
章庭轩笑着对沈晚棠说,他实在是不认为现在的湖心亭有什么好看的。还是寻一处庭院,围炉煮茶的好。
“可是春日赏花,冬日赏雪,白雪皑皑一片苍白,也不失为一种雅趣。”沈晚棠听了后,继续笑着对章庭轩说。
“我与月白将要离开楚安了,也不知何时能回来,走之前,本想与小公子一叙。可惜这几日实在忙的抽不开身,还好能借着今日为勇毅侯夫人复诊的机会,在与小公子见上一面。”
“前几日下雪,月白怕我受寒,只把我锁在屋里不让我出来。小公子就全当了却我的心愿,让我看一眼湖心雪景可好。”
“到时候,我们围炉煮茶,想必也不会太过寒冷。若是见不到,只怕是要留下遗憾了。”沈晚棠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章庭轩,况且她言语中露出些许失望,配上她那张清冷纯良的脸。
只听得人心软,只想立刻答应她的请求。
章庭轩听了她的话,眼神中便带有了几分难过,消息来的太突然,让他来不及反应。他没多加考虑,直接就带着人往湖心亭去了,忍冬姑娘就要走了,他不能连她这一个小小的心愿都不能实现。
“姑娘何时走。”章庭轩关切的话里是难藏的失落。他听到沈晚棠要走的话后,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,让他喘不过来气。想到要很长时间都见不到她了,他就很难过。可他想要在沈晚棠面前留下稳重的印象,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情绪。
“大概一过完上元节,我和月白就要启程了。”沈晚棠声音淡淡的回答章庭轩,听起来她心情不错。
大概是以为心愿实现了吧,章庭轩想。
“姑娘何时回来啊,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呢?咳咳咳!”章庭轩压不住心里的想法,他还是问了出来。刚才要和沈晚棠独处的好心情全都跑没了。
章庭轩眼中没了刚才的欣喜雀跃,尽是失落与委屈。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小狗,让人看见只想摸摸他的头安慰他。
“前不久收到友人来信,她与我们相约一起回故乡赏花。很久没有见到她了,月白很是想念她。就决定上元节后一起去探望她。”
“那是不是很快就会回来?”章庭轩紧跟着问道,他眼中满是期许。
沈晚棠摇了摇头,“这一去,怕是会很久。我想四处去走访名医,钻研医术,月白想去看看山河。我们已见识了楚安的浮华,在这里待了数月,也该是时侯离开了。也有可能就不回来了。”
章庭轩眼中的神色涌上了落寞,难过占据了全部。他眉头举起,“咳咳咳!”要说出口的话,也变成了不断地咳嗦。
沈晚棠见状,忙去拍他的背。
“小公子不必心忧,我不过是离开而已。这世上总有聚散,我们有缘自会再见的。”沈晚棠温柔的说。
章庭轩抬起头时,眼眶有些泛红。语气也不如之前欢快,他带着沈晚棠一路往湖心亭去了。刚才他还想着来日方长,反正沈晚棠就在楚安,相见的时侯,只管去找她就好了。这几个月的时间,让他忘记了沈晚棠并不是会在一处久留的人。
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,章庭轩也难得的沉默了。沈晚棠清楚的感觉到章庭轩低落的情绪,她倒是并不在意。
他总爱在沈晚棠身边不停的说,或是逗沈晚棠开心。沈晚棠也总附和着他,他现在不说话,沈晚棠的耳根子也终于清净了。
她惯爱清净,只是章庭轩不说话倒是弄得她有些不习惯。
章庭轩因为沈晚棠要走,许多的话压回肚子里,再也说不出来。他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,好多话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。他越想越难过,或许以后都见不到沈晚棠了。
“姑娘,”走了许久,章庭轩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,重新开口。